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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每日鸡汤】不废AV万古流：从AV影视一窥江户残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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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candy灬 于 2016-2-22 10:44 编辑
不废AV万古流：从AV影视一窥江户残影
AV影片大概是青春期少年最熟悉的影视题材吧。作为成人影视 (Adult Video)的缩写，来自日本的AV影片毫不避讳的描绘男女欢爱，让长着青春痘的少男们目瞪口呆，也让大胆少女面红耳赤。AV影片取材丰富，既有古代的忍者对决，又有现代的教师授课。影片场景也非常多变，从起居卧室，到医院警局，再到地铁火车。唯一不变的，是片中大篇幅对“爱情动作”的刻画。这些东洋舶来品躲在不知名文件夹的深处，偷偷引诱少年郎。
| AV影片的封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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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日本，AV影业产值高达数百亿美元，占GDP的1%，与国防预算相当。一些社会学专家甚至认为，泛滥的色情片是导致日本结婚率和生育率低下的元凶。1980年代，录像机在日本普及，无意间催生了AV影业。从诞生到现在，只有三十多年的时间，所以AV影业是一个标准的现代产物。但如果追溯渊源，AV影片的种子早在久远的江户时代就已经埋下。这一场浮生春梦，一做就是四百年。
1. 浮世一绘
1603年，德川家康开设幕府，从江户——也就是今天的东京——统治全国。日本结束了动乱的战国，进入和平稳定的江户时代。和平的气氛下，大众的文化活动也活跃起来。古典的俳句开始迎合大众口味，变得诙谐有趣。小说的取材，也从宫廷生活转向市井风俗，越来越接地气。少女阿国组织女孩们盛装表演，吸引来无数观众，成为歌舞伎的始祖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，被捧为日本国宝的浮世绘诞生了。而浮世绘最重要的类型，就是赤裸裸的春画。
| 葛饰北斋的代表春画‘蛸と海女の圖’，人和动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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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浮世”的字面意思是尘世，因此“浮世绘”本该是描述世俗的民间绘画。浮世绘中确实有不少反映日常生活和自然风光的佳作，如歌川广重的《名所江户百景之大桥骤雨》和葛饰北斋的《神奈川冲浪里》。这些作品笔法细腻，用色鲜艳，其风格甚至影响了梵高、马奈、洛特雷克等现代画家。但对于市井俚俗来说，日常生活和自然风光都太过寡淡，男女情爱才算有味道。市场刚需才是第一生产力。为了市镇中的广大单身狗，民间画家们不遗余力的生产各种春画，其盛况一点不亚于今天的AV影业。画家们出入于青楼云集的花街柳巷，寻找装扮华丽的妓女做模特。此外，茶室的招待女郎，宫廷的仕女，甚至街头的美女，都没能逃脱魔爪，成了画中的女主角。AV电影中流行的“角色扮演”和“制服诱惑”，早就被浮世绘玩烂了。
| 喜多川歌麿的《茶屋楼上的情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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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录像机带来AV繁荣一样，浮世绘的背后也有高科技的支撑。浮世绘刚出现时以手绘为主。画家就算一天累到手抽筋，也就只能画出一幅画，实在是无法满足饥渴的读者。木版印刷大大缓解了画家们的压力。画家把纸贴在刻好的木版上，再在纸的背面涂上墨水，就能快速印出一张画。量产的浮世绘迅速攻城略地，版画也因此成为浮世绘的主流。但早期的木版印刷都是单一墨色，就像今天的黑白电视机，再好的激情戏也缺点色彩。幸好此时有外来的新技术。日本的印刷工人看到中国传来的彩色年画，心中大喜。中国年画用的多色印刷法，正适于印刷彩色浮世绘。于是，年画中抱锦鲤的娃娃，变成了浮世绘中风情万种的美人。内容火爆、印刷精美、价格低廉，浮世绘占尽了大众传媒的要点，想不火都难。
| 浮世绘中的美人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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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明治维新时期，明治政府学习西方的伦理观，才发现自己在情色画方面太超前。明治政府花了大力气，试图掩盖浮世绘的色情根源，想要用少数高雅作品来代表浮世绘。但春画早已作为茶叶的包装纸，大量流传到西方。而欧美博物馆中收藏的浮世绘中，也有相当比例的“少儿不宜”作品。就连“浮世”这个词本身，在日语中就暗含着“放荡”的意思，怕是难以洗白。相对政府而言，日本人对春画的态度坦荡得多。在江户时代，父母送子女春画做性启蒙教材，大名送下属春画做新年礼物。到了现代，不但AV横行，主流传媒中也大量使用边缘素材。例如在胶片时代就开始流行的写真模特，就以年轻女子的挑逗姿态为卖点，与浮世绘中“美人图”这一类型相仿。
| 现代美人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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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吉原哀歌
AV影视的主角是AV女优，而浮世绘的主角是吉原的妓女们。在漫画《银魂》中，有一段故事以吉原为背景。一个少年偷了男主角阿银的钱包，想要赎回吉原最红的花魁。这位花魁是少年的母亲。但吉原是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地下花街，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离开。阿银经过一番热血战斗，终于换来了母子的自由。现实中的吉原是江户公认的游廓，也就是合法的红灯区。妓女被称为“游女”，大多来自贫苦人家，也有少部分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。这些签了卖身契的游女唯一获得自由的机会，是有恩客为她赎身。许多游女只能在游廓终老。在流行曲《吉原哀歌》中，就有如下歌词：
“吉原，今日有雨。
客官大人，求求您，
能否将我买下呢？
在纷纷绽放的雨伞之中，
湿透的我，是雨。”
| 银魂中的吉原花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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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种哀愁情绪一定程度上是游女们故意编造出来的，以换取男人们的怜惜。在江户时代，游女们是风雅和浪漫的代名词，远非肉欲工具那么简单。花魁是游女中的佼佼者，地位更加超然。她们年幼时就凭着相貌身材被挑选出来，接受专门的训练。训练内容既包含了古文和短歌等文学内容，也包含了茶道、围棋、三味线等才艺。她们还要收起自己的乡音，统一发音，以避免给客人带来不舒服的感觉。至于如何与客人谈话，如何用微妙的眼神交流，如何营造暧昧情欲的气氛，更是花魁的基本功。在江户时代，花魁是完美女性的化身，拥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。她们每次出门都会被围观，衣服和打扮的方式也会被模仿。描绘她们的浮世绘，更是把她们的形象带到了遥远的地方。可以说，花魁的地位，远远胜过今天的AV女优。
| AV影片中的花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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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成为花魁的游女只有寥寥数人，自然奇货可居，变得异常抢手。客人往往要多次携重金多次拜见，才有机会一近芳泽。入了香闺之后，客人还要表现出男子应有的一些品质，如对花魁的慷慨和一定程度的忠诚。追求花魁的靡费颇巨，往往只有富商才有能力承担。但一些尊贵的客人也会隐瞒身份，前来拜会花魁。按照幕府的规定，身为统治阶级的武士不能出入吉原。但这一规定拦不住被欲火中烧的年轻武士们。他们放下武士刀，就混在平民里进了吉原。幕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只要武士们不要闹出乱子就好。仙台伊达藩的藩主伊达纲宗就流连于吉原，据说用了75斤黄金来为自己喜爱的女子赎身。他最终因为沉湎酒色而被迫退位，成了小说和戏剧中“不爱江山爱美人”的风流典范。
| 电影《花宵道中》的花魁与宾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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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无论如何包装，吉原本质上提供了一种性服务。江户时期的性服务还有其他种类。游客总可以在旅馆和码头遇到不合法的流莺。到澡堂洗澡，里面经常会有二三十个提供性服务的汤女，等着陪酒、陪歌、陪浴。由少女表演的歌舞伎成了集体卖淫，遭到幕府查禁。但替换上台的俊美少男，立马成了武士和和尚们的最爱。拼颜值招揽顾客的看板娘，很多都是待价而沽的暗娼。电影《艺伎回忆录》中，章子怡饰演一位艺伎，初夜权被拍卖。这一情节遭到很多日本人的批判，认为这侮辱了“卖艺不卖身”的艺伎。然而，即使出于主动选择，艺伎还是要在十四、五岁的年纪选择赞助自己的“旦那”，并任由他取走初夜。以吉原游廓为核心，性服务业渗透了江户生活的许多方面。
| 《艺伎回忆录》中的章子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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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 好色无罪
江户人不以性爱为耻。有趣的是，“耻文化”正是《菊与刀》一书中强调的日本文化特质。日本人自尊心极强，怕出丑，更担心因为出丑而脱离集体。在耻文化的高压下，武士们能因为个人的疏漏毫不犹豫的切腹自杀。如果日本在文化上像欧美清教徒或中国的新理学一样，那么漫天飞的浮世绘估计能让武士切腹到绝迹。性爱可以与耻文化共存，说明性爱并没有被纳入道德评判体系。开放的性爱观被整个社会接受，个体的性爱追求因而免受耻文化的惩罚。
| 电影《47浪人》，47名武士在为主公报仇后集体切腹自杀。 |
日本的性爱观由来久远。在海外岛屿上发展起来的日本，由于缺乏交流，社会进化程度滞后于大陆。在中国三国争霸的时期，大陆上的国家早已进入父系社会，但日本的邪马台王国还是女王掌权，带有强烈的母系社会残留。而日本神话中的天照大神，也是一位女性。日本的性风俗也因此有不少母系社会的特征。例如传统的“夜这”，就是男性爬入相好的女性那里过夜，再在黎明时偷偷离开。日本的“夜这”与摩梭族的“走婚”类似，而摩梭族同样是母系社会。“夜这”的对象不但可以是单身女子，还可以是有夫之妇。女方不小心怀孕也没有关系，因为孩子被看做村落的共同财产，每个村民都有抚养的义务。这一习俗也与母系社会的特征相符。“夜这”的风俗直到二战后才彻底消失。
| 游戏《三国群英传》中的卑弥呼，邪马台国的女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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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母系社会的开端起，日本逐渐形成了开放的性爱文化。在记录日本创世神话的《古事记》中，天神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是亲兄妹，却交合生成了日本列岛，又繁衍出大和民族。这么重口味的创世神话都有了，那么后人在性爱上如何奔放都不算出格。在以女性视角写出的《源氏物语》中，男主角吟个诗，说两句话，就开始与帘子后的女子欢好，比贾宝玉游一遍太虚幻境要便利得多。北犬山附近的爱知县小牧市，有个田县神社，居然就在大殿里供奉着硕大的生殖器。这个神社每年还要举行丰年祭奠，把生殖器大神请出来晒太阳。当地民众也是人手抱着一个性器，玩得不亦乐乎。
| 田县神社丰年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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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对于狂野不羁的古日本传统，江户时代已经在性观念上有所收敛。在明代新理学的影响下，“男尊女卑”思想开始抬头。幕府也有意借助新理学中的伦理纲常，作为自己统治的基础。江户时期的婚姻制度变得严格，丈夫开始在乎妻子的贞操。但传统的性开放依然存在。江户人的婚姻只是两个人在经济和社会地位上的结合，缺乏感情上的约束。丈夫经常在傍晚时分离开家，到吉原喝花酒，妻子也习以为常。丈夫带回来色艺女子做妾，妻子也泰然处之。而家中寂寞的妻子也经常偷情，以至于当时有这样的说法：“偷人家的妻子，惊心动魄有美味，有如尝河豚。” 社会风气如此，浮世绘和吉原游廓的盛况也就不足为怪。
| AV中的“人妻”主题依然盛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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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 江户繁荣
当然，文化的开放性不能完全解释江户时的色情泛滥。日本平安时代的民风更加开放，却没能像江户时代一样发展出成形的情色出版和情色服务业来。江户时代大众化的色情繁荣，还有赖于当时和平的社会条件。德川幕府结束了日本战国时代内战频发的乱局，在此后长达265年里维持稳定的统治。农民依然遭到幕府和藩主的盘剥，却再没有性命之忧。商人依然地位低下，也不用担心财产被打劫。农民安心耕作，村庄也放心的兴修灌溉等基础设施。许多田地的产量翻倍，不少的荒地被开垦为新的稻田。日本的人口在江户时期增长了三倍，经济得到长足发展。温饱才能思淫欲，正如AV产业在80年代的起步伴随着泡沫经济的繁荣，江户的色情文化也伴随着当时的经济发展。
| 描述稻田耕作的浮世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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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方面，幕府时代实行的轮流晋谒制度，刺激了日本的城市化和商业发展。德川幕府为了防止地方大名作乱，要求地方大名必须隔年到江户任职。即使大名要回到自己的藩，他的妻子儿子也必须作为人质留在江户。大名在地方和江户之间频繁往返，带到了沿途的道路、港口和旅馆建设。为了筹措晋谒所需的必要资金，大名经常会以未来的大米收入为抵押，向商人借贷，从而刺激了货币经济的发展。为了消耗大名的资金，幕府还把江户的大片土地划给大名们，供他们修建宅邸。大名都是称霸一方的地头蛇，地位尊贵，自然不愿在江户丢面子，所以大量举债兴修土木。整个日本的财富就通过这种方式集中到了江户，让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销金窟。江户人口达到了100万，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市。
| 江户街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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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户因此孕育出所谓的“町人”，也就是“市民”文化。市民的大部分是商人、手工业者和工匠。江户初建时的基建规模惊人，就连饮用水都要从附近的山里用水管输送。江户的木质建筑又频发大火，不断有重建的需求。城市中吃穿用度的需求，都有相关的产业链。就连从城中收集屎尿，卖给城外农民做肥料，也是容易致富的生意。而浮世绘、流行小说等大众文化业，则填补了江户人的精神需求。一个青壮年劳动力，很容易在江户找到建房、灭火、商贩的工作，成为脱离农业的市民。从各地涌来的年轻武士，也无所事事的混迹于江户街头。由于男性的大量输入，江户的男女比例极为失衡，接近2:1。性服务业是城市生理需求下的必然产物，起到了社会稳定器的作用。而对于掌握财富的商人阶级来说，吉原这样的风月场所更是社交和享受的大本营。
| 东京现代的红灯区：歌舞伎町一番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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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户时代的城市化和商品经济给未来日本的现代化奠定了基础。1868年，明治维新推翻了幕府，完成了政治上层的改革，但社会下层的商业化转型早就完成。通过商贸和借贷积累财富的江户商人，摇身变成明治时代产业救国的实业家。对明治经济有莫大影响力的三井财阀，早在江户时代早期就在东京和京都开办绸缎庄和钱庄。江户时代对商人的依赖延续到了明治时代。明治时期官办的企业和工厂，大多低价卖给商人，让专业商人为国家创造财富。这在“政治优先”的中国是不可能想象的事情。与此同时，明治政府也没有忘记江户时登峰造极的色情业，有组织的向朝鲜、中国、东南亚输出妓女，为明治改革赚取外汇。江户时代的风月残影，就此留在了现代日本的血脉中。
| 凭书法在中国吸金的苍老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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