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很长,但是一个好故事,不要仅仅为了发烧值,此文很好!每天给自己10分钟的时候阅读一篇对自己来说有点感触的文章,难道不好吗? ———————主页君
与子成说。
转自:豆瓣 洋困困
一、
刘絮的男朋友出轨了。
出轨这件事,不道德,但发生概率又实在不低。每个人的一生,只要不是太短,大概总会亲眼见到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个实例。
而刘絮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实例。
就如很多姑娘一样,男朋友张佑接电话时的某个神情,突然让刘絮的第六感响起警笛。
她彻夜不眠,将张佑的手机翻了个底儿朝天,而张佑也像往常一样,一副拿她没办法,便由她去闹的样子,好脾气地配合她盘查。盘问,张佑自是否认到底;翻通话记录,找不到蛛丝马迹;短信与微信,更是堂堂正正,清清白白。最后,还是她歪打正着,点进了一个女生的朋友圈,发现一张女生穿着白衬衫的照片,配文是,“还是这件睡衣最有安全感。”
刘絮将手机递给张佑,扯了扯嘴角:“丢了?”
张佑接过手机,不以为然地看了眼:“你不要疑神疑鬼,我的衬衫是真丢了,你忘了吗?就是那次咱俩去九寨沟的时候丢的啊。”
“张佑。”刘絮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,“是你忘了。那时候在国外读书,咱俩都没什么钱,我想给你买件生日礼物,攒了好久的钱。因为担心这件衬衫被别人买走,我隔三差五就去店里看看它。实在是太铭心刻骨了啊。你怎么会以为,我没办法认出来呢?”刘絮的声音有些不稳,她直直地看着张佑的眼睛,“这女人是谁?”
“你闹也有个度啊。”张佑一把揽过她,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,好声好气地哄道,“那件衬衫丢了,我也难受了很久啊。我知道它的意义,你也知道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。”
她条件反射般的推开他:“张佑,别装了。就刚才那个女生的朋友圈,我敢打赌她照片下的留言,你一定还没来得及删。你敢不敢点开评论,咱们一起看一看?”
张佑愣了一下:“……她只是我同事的妹妹,我们不熟,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……”
话音未落,刘絮已经抢过手机,划了两下,便念道:“‘让你有安全感的是它还是我’……呵,这还不熟?那我打电话过去问问你们究竟有多不熟……唔……”张佑突然来夺手机,刘絮想躲开,却被他用蛮力推到了墙边。她的头撞到了门,一时间疼得发懵,而刚才还一脸宠溺,揉乱她头发的男人,抢过宝贝手机,气喘吁吁地坐在她的对面,看向她的眼神里,却是再找不到一丝温柔。
一时间,两人谁都没有开口。最后,张佑打破了沉默:“小絮,我们都要结婚了。”
刘絮捂着发懵的头,慢慢靠在墙边,喃喃道:“是啊,下个月1号,我们就要结婚了。”
“所以就这样吧,我们忘记今晚的事。”张佑挪到她身边,握住她的手,“这件事是我不对,是我一时迷了心窍,不怪她。这是我们俩的事情,不要把别人也卷进来。”
这最后一句,真正是让刘絮崩断了最后一根弦。这个时候了,他不是诚心认错,不是死命挽回,而是还在维护着那个“她”。
刘絮想站起来,想抓花这个混蛋的脸,想往死里甩他巴掌,想扭断他每一根骨头。然而最后她还只是这样,靠在墙边,仰起头,用胳膊挡住眼睛:“张佑,你很喜欢她吧。”
“小絮,我保证我们以后的生活不再有她。”
刘絮的声音有些无力:“张佑,如果你还是个男人,你今晚敢不敢哪怕说一句实话?你喜欢她吗?”
这次,张佑了沉默了很久,才迟疑道:“……她说喜欢我的时候,我承认我有过心动。她很可爱,很纯真,什么都不懂,像个小妹妹。”
“张佑,我们在一起八年了。你知道,我不会真打电话给她的。”刘絮的胳膊依然搭在眼睛上,“然而你是那么担心你纯真的小妹妹,我只说要打电话,你就仿佛要跟我死拼,如果我敢找她质问,只怕你会撕了我吧。”
“小絮……”张佑的声音有些哀求,“我们都要结婚了。”
“不会的,张佑。”刘絮轻声说,“不会有结婚了,分手吧。”
“小絮!”张佑先是惊愕地说不出话,继而轻轻拥住她,声音哽咽,“小絮,我保证了,她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了。我们在一起这么久,八年啊!你怎么舍得!”
环绕住她的,是她熟悉的体温,是她以为自己可以依赖一生的怀抱,是她用整个青春去爱的人。
他敢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她的心。
就赌她的舍不得。
二、
复读班的气氛,从一开始就不算好。
开学第一天,每个进入教室的人,都是带着一张禁欲脸。同学们大都是从五湖四海聚到一起来的,虽然是复读班,但因为招收复读生的分数线并不低,所以能够坐在这里的学生,多是因为一份不甘心。大家进了教室,大都找个前排的位置坐下,给前后左右的同学一个礼貌的微笑,便开始埋头看书做题,并没有人花太多时间去寒暄或者叙旧,也没有人好奇,下一个进教室的是个帅哥还是美女。
他们都是经历过一次或者多次失败的人,坐在这里的目标都很明确,就是给自己的多年苦读一个交代。
刘絮走进这个班的那一刻,就被扑面而来的紧张感压迫得想夺门而逃。当然,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。她扯了扯肩上沉重的书包,深吸一口气,走进教室。
虽然只是第一天开学,但同学们的课桌上大都堆得满满当当,让原本就人太多的教室显得更加拥挤。教室已经没有几个空位了,大多都在最后两排。狭窄的走道对于微胖的刘絮来说,本来就有些挤,走到一半时,却恰巧有人要出来。她侧身,想让对方先走,肩上的书包却因她的侧身,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课桌。
这次撞击有力而实在,课桌上的书立刻“哗啦啦”地散落一地,教室太过安静,这书本落地的声响便显得格外突兀。
原本各忙各事的同学们,此时便都纷纷看过来。自小就不习惯成为大众焦点的刘絮,这一刻竟不知是该先蹲下捡书,还是先让对面的同学过去,一时慌乱,便有些尴尬无措。
课桌的主人取下耳机,似乎看出她的窘迫,他弯腰拾起书,向里面移了一个位置,示意她先坐下:“教室太小。”
“谢谢。”刘絮不好意思地笑笑,本想再道个歉,却看见男生已经戴上耳机,继续做题。
看来又是个不甘心的学霸啊。刘絮在心里默道。跟她狭路相逢的同学已经出了过道儿,她看了看身边的男生,似乎并没有要将注意力分散给她的意思,便决定不打扰他,顺了顺书包带,准备起身去后排。
“这里没人。”
“诶?”刘絮看向身边的男生。
“你在找座位?”男生手上的笔没停,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道,“我换到里面来,你就坐这儿吧。”
倒是个面冷心热的人。刘絮放下书包,整理好课桌,却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安分地忙自己的事。她拿出一盒巧克力,瞄了瞄新同桌,虽然他并没有跟她交谈的热情,但毕竟是未来一年的邻居,敦亲睦邻大概总没有错,她用盒子轻轻碰了下同桌的胳膊:“嗨,你要不要吃?”
同桌的思绪不知是沉浸在耳机中,还是沉浸在题海中,眉头紧锁,目光如炬,显然是并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。
热脸贴了冷屁股,刘絮仍然不死心。她用纸巾抽出一条巧克力,递到同桌面前:“喏,给你吃。”
在递出巧克力的那瞬间,她其实有些后悔。显然这个班的同学们都没有任何社交兴趣,而这个同桌尤为甚,她其实并不该逼对方接受她的热络。正当她犹豫着要收回手时,就看见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同桌,无知无觉地靠近她的手,继而无比自然地咬了一口巧克力,直到转头看见她目瞪口呆地红了脸,他才仿佛突然意识到方才那动作的亲密。
作为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19岁少女,异性同桌就着她的手吃东西这一行为,完全可以列为她一生中最暧昧行为榜单的榜首。而显然她的新同桌也受到了惊吓,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,他整张脸也顿时燃烧了起来,然而却没有像她一样乱了阵脚,他照旧挂着一张冷淡脸,接过被自己咬过的巧克力:“谢谢。”
沉默。
“我叫刘絮,文刀刘,柳絮的絮。”
“我叫张佑。”
沉默。
“认识你很高兴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真是找什么话题都显得生硬。两人默契地各自忙碌起来。开学第一天,本来就很忙。领校规班规课程表,定班委小组值日表,见老师开班会听考试安排,明明是信息量极大的一个早上,全班却有两个同学,什么都没听进去,一个专注地做着题,一个认真地吃着巧克力。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,都莫名其妙地红着脸。
三、
刘絮将张佑推出卧室,将房门反锁:“让我自己待会儿。”
张佑在门外踟蹰,不安地轻轻敲门:“小絮,你要冷静。”
她很冷静。事实上,她冷静死了。
她只是觉得恶心,想到自己跟他只有一门之隔,她当真觉得几欲作呕。然而她除了这里,却也无处可去。这是他的城市,这里有他的父母,有他的发小,有他的成长,有他的回忆。现在,这里还有他可爱纯真的小妹妹。
“张佑,”刘絮背靠着门,低声轻问,“既然有她,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?”
他的声音急切而坚定:“小絮,我不能离开你,我只会娶你。”
她喃喃:“既然想娶我,为什么要出轨?”
门外一阵沉默,继而传来他结结巴巴的声音:“我没有……没有办法,我和你是水到渠成走到一起的,你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亲人,而她……我……她好像……我觉得……爱情……心动是……感觉……这样的,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,我知道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,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。”
刘絮闭上了眼:“你的意思是,你从来没有爱过我。”
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?
他们恋爱八年,二战高考时的压力都挺住了,四年的异地恋都熬过来了,一同国外求学时的各种困境都撑过了,工作初期的挫折与迷茫都过去了,连双方父母的阻挠与不满都化解了,如今婚房装修好了,婚纱照拍好了,喜帖都发出去了,他对她说,他对她没有爱情。
苍天。
因为气急,反而平静。因为绝望太猛,反而哭不出来。
她知道张佑怕她闹,怕她吵,更怕她歇斯底里地去让他的小妹妹难堪。
其实他不用担心。
她没有立场。他的朋友圈少见小妹妹的踪迹,而小妹妹的朋友圈全是他的点赞和留言。没人赖着他,是他自己走的。
她也没有勇气。即使只是听他坦白,她就已经要疯掉了。亲眼去看他为了别的女生,求她原谅,她受不了。
小妹妹说他给她带来安全感,他说小妹妹让他懂得爱情。
他们如此苦情难全,如此郎情妾意,她还能怎么办呢。
大肆宣扬,搞臭他们的名声吧;忍气吞声,就让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吧;不动声色,使计报复让他们不好过吧。
可想到这些,她并不快乐。
他们和她。
这样两个立场,她只觉得想哭。
四、
“今晚公司有饭局,你睡,不要等我。”
“好。”
虽然他嘱咐了,她也应了。但两人都知道,这就是一句甜蜜的废话。
因为担心他喝醉出意外,所以她总会等他;因为知道她定会等他,所以他总不会太晚回家。
来到他的城市,仅仅两个月,但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。
女权主义者最讨厌的,大概就是刘絮这种女生。
她其实很恋家,但张佑想读的大学,在靠海的南方。那个城市的分数线很高,她考不上,便将附近那些听都没听过的城市报了个遍。
她其实并不热爱学习,但张佑说,一个人出国读书太孤独。所以她也跟他一起起早贪黑,攻题海,练口语,陪他在阴雨绵绵的异国,勉勉强强读了个学位。
她其实可以在家乡有份稳定的工作,朝九晚五的国企生活,也曾是她所向往的。但张佑说,他叔叔没儿子,想提拔他在家乡的公司做高层。他舍不得放弃似锦前途,那么她就放弃。
她安分守己,不思进取。张佑白头偕老,就是她最大的梦想。
所以她不觉得牺牲,也并不委屈。
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22:00,刘絮放下手里熨了一半的衣服,舀了两勺蜂蜜,放进温度刚好的凉开水里搅拌,蜂蜜水搅拌均匀后,她顺手切了一盘水果,而后,又去将饭菜放进微波炉里,加热。忙完这些,她回到熨衣板前,继续慢条斯理的熨衣服。待她刚好将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橱,门口传来钥匙的声音。
她转身走向门口,迎向恋人,一边接过他的外套,一边笑道:“今晚有没有好一点?”
“还是那样儿,叔叔不停地给我使眼色,敬酒敬酒敬酒,说漂亮话说漂亮话说漂亮话,点头哈腰的,跟条狗似的。”张佑躺进沙发,可怜兮兮地抓住她的手,抱怨道,“连饭都没吃几口。”
“我给你热了饭菜,不过你先得喝蜂蜜水解酒。”看见张佑皱着脸,刘絮好声哄他,“就一杯。”
“不要。”张佑别过脸,“那玩意儿喝起来像尿。”
“你又没喝过尿,怎么知道一样。”
“不喝就是不喝。”喝了酒的张佑,总是特别不好说话。
“不喝没饭吃。”刘絮拽了拽他,“快起来。”
“没饭就没饭。”张佑反手一个使劲儿,把刘絮拉进怀里,用力抱住,像小狗儿一样在她颈旁蹭了蹭,“有你就行。”
“你滚蛋,喝酒了臭死了。”
“没关系,一会儿你也臭了,就不嫌弃我了。”
“……王八蛋。”
很多人给她讲过关于爱情的道理。
对她的发小来说,爱情是恋人为她做饭洗衣,拎包刷卡。
对她的室友来说,爱情是分工明确,付出对等。
对她的同事来说,爱情是你提供房子,我提供装修。
对她来说,爱情是什么呢。
就是她捏住他的鼻子,哄他喝一杯蜂蜜水的心情。
五、
刘絮搬出了张佑家。
她也很想像电视剧女主角一样,感情不顺,便抛下一切,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当鸵鸟,运气好了,说不定还能遇到一只帅气多金又专情的男鸵鸟。
但是不行。
她要说服父母接受她的决定,要去和张佑的父母说明情况,要告知亲朋好友婚事取消,如果有空,还需要想一想自己该何去何从。
电视剧的女主角有编剧收拾烂摊子,而她只有自己。
幸好她在这座城市两年,虽然对目前的工作谈不上喜欢,但至少工作为她提供了正常的社交,让她在这所陌生的城市,除了张佑的圈子,也勉强有三五个能说几句话的人。
小鱼便是其中之一。
“这么突然地来打扰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刘絮抱歉道。
“你太见外。”小鱼干练地将她的行李放在卧室,“想住多久都没问题。”
“也不会打扰太久。”刘絮跟着走进卧室,“我已经跟王姐说了辞职的事,等这边一些事情处理完,公司招来新人,我就可以回家了。”
“真得没有一点儿余地?”小鱼摇了摇一直在震动的手机,叹息道,“这两天我的手机就没停过,他简直要疯了。”
刘絮摇摇头,苦笑:“疯了也好,总比清醒着快乐。”
张佑是没想过刘絮会这么决绝。当她发现他出轨时,当她跟他对质时,当她开始打包行李时,张佑都以为一切会有转机。他请了长假,每天开车尾随她上班,在楼下等她;再尾随她下班,在楼下坐着,直到她卧室的灯熄灭。现在已经是深秋了,他以为她总归会舍不得,他以为她总归会愿意同他说说话。
而她最终还是不愿原谅他。
从他坦承自己爱上了别人,她的眼睛就再也不愿看向他。
他曾以为自己了解她,就像了解自己一样。
而这一刻,他突然有着前所未有的慌。
刘絮知道,当初被抓了现行,张佑所设想的最坏场面,也不过是她去他的公司大闹一场。毕竟,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了,她一直都相信,自己的配偶栏上将会是他的名字;而她知道,张佑也从未想过,自己的新娘不是她。即使他现在与小妹妹爱得海枯石烂,他充其量也就是恨造化弄人,抱憾终身,但依然只愿让刘絮做他后半生的枕边人。
好像很重情义,好像很伟大,好像她应该知足。
但她不。
刘絮来到张家拜访,张父不在,不过看到张母小心翼翼又欲言又止的模样,就知道张佑已经坦白了一切。
这样也好,她本意是来告知取消婚礼的事,并不希望将场面搞得太像弃妇伸冤。
“小絮,那混小子不是东西,你叔叔气得死命打他。”张母握着她的手,“这么多年来,叔叔阿姨已经当你是我们儿媳妇儿了,阿姨就是死,也不会让那个女人进我们家门!”
当初,张佑父母让他去远方的城市复读,完全是因为那所学校的名气大。不想他的复读成绩虽然不凡,却带回来一个女朋友。老两口虽然对刘絮是外地人颇有微词,但终究是善良热心的人,刘絮只身来到这个城市,他们虽然不至于将她当亲闺女,但心里也多个牵挂,天冷天热也总惦记着,有个头痛脑热也总关切着。
他们确实让刘絮暖心过,因而虽然本可以交给自家父母来交涉,刘絮还是想当面来拜访一趟,是告知,也是告别。
“阿姨,谢谢您。”刘絮将手覆上张母的手,“张佑应该已经跟您说了,我们不会结婚了。”
“小絮,阿姨知道这对你不公平。”张母拉着刘絮坐下,叹息道,“但是你想想,你们磨合了这么多年。有谁能比对方跟适合你俩呢?其实,男人跟女人不一样,他们天生就是有追逐欲,有征服欲的。一辈子没在感情上犯过错的男人,太少了。张佑这是第一次,迷了心窍,他也尝够了苦头。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,阿姨求你了,好不好?”
“阿姨,对不起。”
“小絮,你还太年轻,很多事儿都没有经历,都不懂。阿姨活了这么多年,其实会觉得,有很多当时看起来天大的事情,在很多年后回忆起来,其实都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坎儿。”张母拍拍刘絮的手,“阿姨既然让你嫁到我家,就一定会对你负责。绝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
“可是,”刘絮涩声道,“我已经受委屈了。阿姨,您也是有女儿的人,如果张佑的妹妹,落到我如今的处境,您会说她不懂事,不知天下男人都会犯错吗?您会告诉她其实这只是人生路上,微不足道的一个坎儿吗?您还会坚持让她嫁给这般让她伤心的男生吗?”她忍不住哽咽,“阿姨,我也是爸爸妈妈疼大的,我长到十八岁,我妈连碗都没舍得让我洗过一个。如今这样的委屈,对我来说真是天大了,您不能这样,这样劝我。”
当她发现张佑的背叛时,没有哭,因为心如死灰,哭不出来。
当她给父母打电话告知一切时,没有哭,因为怕他们心疼,不敢哭。
当她跟同事们一一通知婚事取消时,没有哭,因为并不亲密,不能哭。
但这一刻,在张母温声劝她的时候,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。
张母将刘絮搂进怀里,沉默了一下,开口道:“你说的对。是阿姨错了。阿姨知道你苦,你难受,你想找一个怀抱大哭一场,但在这个城市,你连个可以躲的怀抱都没有。”
刘絮将脸埋进张母怀里,一言不发。
“如果你是张佑的妹妹,我会怎么说呢。”张母轻叹一声,“我会说,回家吧,妈妈宁愿养你一辈子,也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。”
整个客厅,一时间只有刘絮吸鼻子的声音。
最后,张母轻拍刘絮的背,柔声道:“孩子,无论你想怎么做,阿姨都尊重你的决定。”
除了父母,每个人都觉得她在小题大做。
他们说,每个男人的本性都是一样,你不要张佑,以27岁的年纪,也难以找到更好的。
他们说,年轻人性子太烈,太作,能相守到老的感情,怎么会一点杂质都没有呢。
他们说,你那么多年陪他共苦,如今拱手让别人与他同甘,太包子了。
刘絮知道,每个人说得都对,都有道理。
就像小学考试得了50分,绝望地想跳楼自杀;现在回头看,没什么大不了。
她如今觉得,出轨让她咬牙切齿;十年以后回想,也许觉得也就那样。
但那是十年后。
现在的她,就是无法忍受。
她夜夜闭上眼睛,都是那一晚,他为了夺回手机,而将她用力推开时的漠然眼神。
爱上别人的张佑,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他了。
他成了一个陌生人。
六、
刘絮不喜欢伦敦。
这里又阴又湿,总是有吃不完的土豆,伦敦人绅士有礼貌,但又冷漠疏远。
而最可怕的,其实是坏心眼的同胞。
刘絮和张佑来伦敦前,通过中介租好了房子。然而来到伦敦后,才发现所租的房子,离学校太远,交通也很不方便。初来乍到,他们的表达能力也并不太好,吭吭巴巴联系了中介,看房又约见房东,但结果也总是不尽人意。正当他们着急上火之时,意外地联系到一个移民英国多年的中国房东,再一深聊,竟与张佑是老乡。
两人兴高采烈地去看了房,地段和房子都很满意,房东也很豪爽,看在是老乡的份儿上,给他们便宜了不少。张佑与刘絮当时本科刚毕业,还单纯善良。原本因为语言和环境的改变,屡屡受挫已让他们有些沮丧,如今他乡遇故知,本就亲切;看见房东这么够意思,张佑一时感动,便签了半年租约,就连押金与半年租金都付清了。
房东写好收据,一式两份,告知他们两周后老租客就要搬走了,届时他们过来拿钥匙,拎包入住。
然而两周之后,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新居,房东不在,房东的妹妹说,老租客不搬了,所以房子不租了。哦,收据上写了收了他们六周的押金,可以退还。
张佑张口结舌:“那半年的租金呢?”
“什么租金?收据上只写了押金。”房东的妹妹冷着一张脸,将押金扔给他们,便摔上了门。
旧房已经退租,新房不能入住,两人在潮湿的楼梯间,蜷缩了一个晚上。
即使是处于那么窘迫的处境,两人仍不相信豪爽的房东是骗子。直到发现房东的电话从此再也打不通,而房东的门再也敲不开,才不得不承认,确实被骗了,而且完全是因为自己蠢。
少了半年的租金,日子就有些不好过了。
两人的家庭条件虽然不差,但也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。原本刚出国这两个月,花销就不小,让他们跟家人开口再要钱,也实在是说不出口。因此两人也不再敢挑地段与房型,与几个留学生拼了间共用厨房与洗手间的房子,便开始为钱烦恼。学校生活步入正轨后,张佑开始去餐厅打工,刘絮则通过学姐,找了份中文家教的工作。
那段日子,真是有些暗无天日。
张佑的工作虽然辛苦,但好在员工餐相对便宜,而且菜色也不错,张佑总是偷偷打包一份给刘絮。有时候是芝士三明治,有时候是香肠土豆泥,偶尔还会有烤肉披萨。这大概就是刘絮一天中,所能吃到的最好一餐了。
因为张佑工作很忙,常常是送了饭给她,便立刻要赶回餐厅,两人鲜少有共用午餐的机会。
直到有一天,难得张佑不用赶回餐厅,他们找了个公园,一起吃午饭。趁着张佑去洗手间,刘絮想偷走张佑那一份饭里的煎蛋,打开饭盒,才发现里面只有白白的土豆泥。
而她的那一份,有面包,有煎蛋,还有两只烤鸡腿。
每个人都说,她为张佑付出太多。
但她不傻。
她敢不留退路的宠着他,也是仗着他爱她。
异地恋四年,他每周坐四小时大巴去找她,晕车到脸色蜡黄,也逞强说没事。
异国求学时,她常常因为下雨天而手腕酸疼,而他即使熟睡,也总会握住她的手腕暖着。
双方父母反对婚事时,他对家人说,大不了入赘,他可以没有一切,但不能没有她。
他以为有很多事她不知道。
就像在伦敦时,他常因打工晚归,而她常因课业而早睡。每晚回来,他总会在入睡前,轻吻她额头,说一句我爱你。
他以为她睡着了,其实她没有。
那一年,他偷偷轻吻她83次,说了83句“我爱你”。
七、
他以为他从来没有爱过她。
其实,他只是爱上了别人,忘了她。
刘絮接到电话,得知爷爷病危的消息时,一时有些恍惚。那一瞬间,她差点要给张佑打电话,想让他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,揉揉她的头发,告诉她不要急,一切都会好。
而在拿起手机的那瞬间,她又清醒了。
过年时还乐呵呵的爷爷,现在已经不省人事地躺在加护病房;而曾经任她随叫随到的恋人,也不再是陪她走过青春的少年了。
在临上飞机前的两个小时,刘絮还是没忍住,回了一趟他们的家。
她看了看手中的行李,也不过三两件衣服,而这家里,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带走。
这次离开,就是真得离开了。
八年来,她回家乡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而八年过去,最终留在她身边的,也不过是几件旧衣服。
卧室里,还放着俩人已经装裱好的婚纱照,妆容太浓,看起来仿佛是两个陌生人。刘絮打开钱包,取出照片夹中的旧照片,她凝神望了一会儿手中的照片,有些伤感的笑了。
这种记忆,带走了,也是负累。
他已经忘记爱过她,她也该丢掉记忆,好好生活。
她将旧照片放在婚纱照前。
啊,顺眼多了。
得知刘絮要离开的消息,是飞机起飞前一个小时。
张佑明知自己应该疾驰到机场,却鬼使神差地回了家。
客厅里空无一人,可他心跳如雷,他知道,她来过这里。
“小絮!”
“小絮!”
“小絮!”
他冲向厨房,餐厅,又跑向卧室——没有她的身影。
直觉有所失误,他不该再在这里耽搁,应该立刻去机场追回她。
可有个东西,却阻住了他的脚步。
那是婚纱照前面的一张旧照片。
他走上前,拿起照片。
照片应该是被摩挲了很多次,已经有些毛边了。
照片里,是一间教室,教室里坐着一对少年少女。少年戴着一只耳机,手握着笔在写些什么,身边的马尾少女侧头趴在课桌上,戴着另一只耳机,笑弯了眼睛。夕阳钻过枝叶间隙,斜斜的溜进教室里,金桔色的光芒温柔地洒在两人的背影上。
尾声
“喂,你在写什么呀。”女生侧头趴在课桌上,眼睛弯弯。
“诗。”
“什么诗啊,我看看。”女生抢过同桌的本子,念道,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哟,这么浪漫,写给我的?”
“上课睡觉。”男生轻哼一声:“你知道意思?”
“我们生与死都要在一起,这是我们的誓言。”女生洋洋得意地甩甩本子,“虽然我上课睡着了,但是你要相信我的文学功底。”
男生又轻哼一声,不搭理。
“我跟你说,这诗不吉利。你要想给我说情话,换个别的换个别的。”
“诗还能不吉利……”
“当然了!”女生摘下耳机,兴高采烈道,“你知道这诗最后几句是什么?‘于嗟阔兮,不我活兮。于嗟洵兮,不我信兮。’”
“不懂。”
“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女生嘟着嘴,不愿说。
男生睨着她:“就是什么?”
就是……
我们的誓言,终不会成真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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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关于故事】
女主角的原型,来源于七月初,朋友转给我看的一个分手贴。
也许是临近黄金周的结婚潮,
最近几个月,
身边令人称羡的长跑恋情,一个赛一个的出现危机。
朋友圈也开始出现关于“10月1日某酒店婚宴”的转让消息。
我一直试图写些温暖的小故事,可是写到这个故事,我不知道怎样的结局才是圆满。
前一天还偷偷亲吻你额头的人,第二天就变成了“从来没有爱过你。”
为什么。
不知道,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。
我是个自己都没活明白的人,朋友的深夜哽咽,我说不出好道理,也给不出好选择。
所以我说,我写个故事吧。
曾经的甜蜜不是假的,如今的伤口也是真得疼。
避无所避,这些都是你们的爱情。
是选择做隐忍的张妈妈,还是眼里不容一颗沙的刘絮。
你说,你已经知道答案。
虽然很长,但是一个好故事,不要仅仅为了发烧值,此文很好!每天给自己10分钟的时候阅读一篇对自己来说有点感触的文章,难道不好吗? ———————主页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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