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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朋友飞起来了
文\孔龙
他人高马大,五大三粗,但是生起气来就像个小孩。这不,现在他就抿着嘴巴,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,并且越鼓越大。最后“嘭”的一下,变成一个膨胀的人形气球,飘到了天花板上。
女孩躺在床头上。她的男朋友飘在天花板上,躯体和脑袋圆溜溜地鼓胀,只有四肢还如往常一般,因此看起来就像一条笨拙的肉虫。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在乎,他正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,去追逐那几条惊慌失措的壁虎。
女孩关了灯,把被单拉过肩头,侧身睡下了。
冷战又要开始了吧。她想。
他睡在天花板上会着凉吗?翻身的时候会不会被吊灯硌着背?那几条壁虎会不会在夜里咬他的耳朵?她又想,如此迷迷糊糊地渐渐睡去。
第二天早上,她站在书桌上,用一条绳子系着男友的手腕,便牵着他出门了。
十二月的天气有一种透彻的冷,她不由得把双手插进大衣的兜兜里。她的男友飘在她的身后,在晨间的白雾中游曳着,就像一尾鲤鱼旗。
“哎,等等。”在地铁里,闸门差点把她飘着的男友关在门外了,她及时把他拉了进来。她乘3号线,在体育西路站换乘1号线,然后在公园前站下车。
出了站,她来到人民公园,在那块大草坪上找了一块空地。她从背包里拿出野餐垫,铺好,然后陆陆续续拿出水果、三明治、沙拉、香肠、盐焗鸡翅、饮料、薯片、矿泉水、纸巾等等,她把男友系在背包上,便自个儿野餐了起来。
来野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大多数是唧唧喳喳的一家子,也有歪歪腻腻的情侣们,只有她是孤单一人。他们见缝插针地占据了草坪,将她包围了起来。
她戴上了耳机,拿出一本畅销书看了起来,以此来消磨这个周末时光。太阳出来了,洒在身上暖融融的。今天真是个好天气。
“妈妈,我想要那个气球。”突然,一个小女孩走过来说。
她摘下耳机,说,“那不是气球,那是我男朋友。”
“妈妈,我也想要个男朋友。”小女孩转头对她妈妈说。
她妈妈笑了,说:“等你长大了再说吧。”
“我已经长大啦,妈妈。”
“你还不够大。”她妈妈耐心地说,“我们去那边,我给你买个气球。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气球?”
“蜡笔小新那样的。”
“为什么呀?”
“因为他有小鸡鸡。”
“你这小孩!走吧走吧……”
看着母女俩远去的身影,她又戴上了耳机。
“太阳下山,太阳下山,冰淇淋流泪……”
王菲的《催眠》。诸如此类的歌曲。
傍晚的时候,游人渐渐散去,只留下一地的狼藉。天色暗了下来,下降的风浸着丝丝凉意,吹过那些瑟瑟发抖的落叶和垃圾。城央的公园在此时有一种忽明忽暗的双重光线。她合上翻完了的畅销书,跪在野餐垫上,也开始收拾起东西来。大多食物都没有拆封,又原封不动地放回了背包里。
“你买气球吗?”路过那个卖气球的男人身边时,她问。
那个瘦小的男人奇怪地看着女孩,摇摇头,“我不买气球,我只卖气球。”
“这个怎么样?”她指着飘在头顶的男友,“人形气球,你好像没有这种货,而且他很招小孩喜欢。”
她的男友扑腾着双手,正学着乌鸦的飞法。现在他听到了下面两人的谈话,就摆出了愤慨的表情,这样,他的身体又膨胀了一倍。
“而且我只要一块钱。”女孩说。
“为什么是一块钱?”男人谨慎地问,好像这里面有什么阴谋。
“我想买一个会流泪的冰淇淋。”
“冰淇淋怎么会流泪?”男人露出了困惑的神情。
“怎么样,你要不要这个气球?”
“好吧。”男人点点头,“反正我吃不了亏,不是吗?”
女孩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枚硬币,冰冷的,有着金属质感的硬币。
“Merry Christmas。”临走时,男人说。
“Merry Christmas。”女孩也说。
女孩走出了人民公园的黄色拱门,沿着中山四路往东走去,等了一个漫长的红绿灯,拐进了北京路。那些灯笼样式的路灯亮了起来,路上拥挤不堪,有些店门前摆着塑料圣诞树,那些店员们都戴着廉价的红色圣诞帽,身影忙碌。她穿行在人潮中,尽量避开那些迎面而来或在后面挤上来的人。她从来就对这条著名的步行街没法抱有好感。
在她转入西湖路后,人流终于少了一些。她来到光明广场,走进了那部观光电梯。在玻璃外面,城市的夜升了起来。她转过身,在四楼下了电梯,这层商场有一个宽敞的室内溜冰场。
“请给我一个冰淇淋。”在溜冰场的入口,女孩用那枚硬币换了一个冰淇淋。
女孩交了押金,领了钥匙,把背包寄存到储物柜。她换上了一双白色的溜冰鞋,把头发束成了马尾,走进了溜冰场。溜冰场中央立着一顶巨大的金光闪闪的圣诞帽,那些男女围着它转圈,欢笑和嬉闹。女孩靠在溜冰场边的栏杆上,不时有人来到她身边停留,稍后又离去。她看着眼前的一切,完全不知道手中的冰淇淋已经开始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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