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
LOST TEMPLE也无非是这样。正是夏天的时节,森林望去确也象绿色的大海,但森林间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“血精灵留学生”的速成班,身上穿着厚厚的盔甲,戴着高帽,顶上高高耸起,形成两个月牙,这叫破法者。也有不戴帽子的牧师,两只尖耳朵往上冒,宛如小白兔,还要将脖子扭几扭,实在标致极了。
左下角的商店里有几本书买,有时还值得去一转;倘在晚上,神庙中间的生命之泉倒也还可以坐坐的。但到白天,八个面目狰狞的怪物便守在那里,一个人没法靠近,问问精通时事的人,答道,“那就是经验。”
到别的地方去看看,如何呢?
我就往人族联盟的基地出去。往对面去,不久便到一处分矿,不知怎地,我到现在还记得这里,可能是人族长期霸占分矿的缘故。其次却只记得左上角的9级石头人了了,怪物并不多,但十分利害,还没有被MF下来。
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。步兵拿一面旗帜,到铁匠铺里给点钱做把好点的剑,骑一皮劣马,便尊为“骑士”;火枪手学会骑狮鹫,立刻涨了身价,且美其名曰“狮鹫骑士”。我到人族联盟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,不但不收学费,几个农民还为我的食宿操心。我先是住在山丘旁边的一间民房,靠近矿区,初冬已经颇冷,但山丘晚上鼾声实在太大,后来用被盖了全身,用衣服包了头脸,只留两个鼻孔出气,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,山丘的鼾声无从传来,居然睡安稳了。饭食也不坏。但圣骑士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农民的饭食,我住在那里不相宜,几次三番,几次三番地说。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农民的饭食和我不相干,然而好意难却,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。于是搬去和一群女巫住,离矿区也很远,可惜每天总要看成群的男巫在楼下无事生非。
从此就看见几个陌生的英雄,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。魔法这一项是两个英雄分任的。最初是战争艺术学。其时进来的是一个瘦弱的老先生,白胡须,拿着法杖,挟着一迭大大小小的书。一将书放在讲台上,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,向学生介绍自己道:
“我就是叫作大法师的……。”
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。他接着便讲述人类联盟战争艺术的发展史,那些大大小小的书,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。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;还有翻刻暗夜精灵译本的,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战术,并不比人族的对手—亡灵天灾早。
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FOOTMAN中的老兵油子,参加了无数次战斗,掌故颇为熟悉的了。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英雄的历史。这大法师,据说是太老了,骑的马也太老,经常被死亡骑士追的满地乱跑,蓬头垢面。有一回被追急了,跑到地精那去坐飞艇,致使地精的疑心他是乞丐,叫飞艇里的客人小心些。
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,我就亲见他有一次空血回城。
过了一星期,大约是星期六,他使山丘来叫我了。到得研究室,见他坐在和许多回城卷和魔法师中间,——他其时正在研究着不用TP回城的群体传送,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,当然他也练成了。
“我的讲义,你能抄下来么?”他问。
“可以抄一点。”
“拿来我看!”
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,他收下了,第二三天便还我,并且说,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。我拿下来打开看时,很吃了一惊,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。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,都用红笔添改过了,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,连咒语字母的错误,也都一一订正。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:暴风雪、辉煌光环。
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,有时也很任性。还记得有一回大法师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,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,是暴风雪,指着,向我和蔼的说道:
“你看,你将这个暴风雪移了一点位置了。——自然,这样一移,的确比较的好看些,然而这样一来,就砸到我们自己人了,战斗中要注意位置。现在我给你改好了,以后你要全照着我说的位置来放。”
但是我还不服气,口头答应着,心里却想道:
“位置还是我放的不错;至于实在的情形,我心里自然记得的。”
学年试验完毕之后,我便到暗夜精灵部落玩了一夏天,秋初再回学校,成绩早已发表了,同学一百余人之中,我在中间,不过是没有落第。这回大法师所担任的功课,是水元素。
水元素实习了大概一星期,他又叫我去了,很高兴地,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:
“我因为听说女性是很怕很丑的东西的,所以很担心,怕你不肯学水元素。现在总算放心了,没有这回事。”
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。他听说暗夜精灵的月之女祭祀比女巫还漂亮,但不肯相信,所以要问我怎么漂亮法,骑老虎会不会被老虎吃,还叹息道,“总要看一看才知道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?”
有一天,一个女巫到我寓里来了,要借我的讲义看。我检出来交给他们,却只翻检了一通,并没有带走。但他们一走,地精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,拆开看时,第一句是:
——“你改悔罢!”
这是《新约》上的句子罢,但经萨尔近引用过的。其时正值兽族和暗夜的战争,大法师先生便写了一封给萨尔和法里奥的信,开首便是这一句。兽族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,爱国的兽族苦工也愤然,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。其次的话,大略是说上年暴风雪的题目,是法师先生在讲义上做了记号,我预先知道的,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。末尾是匿名。
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。因为要开同级会,一个男巫便在黑板上写广告,末一句是“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”,而且在“漏”字旁边加了一个圈。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,但是毫不介意,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,犹言我得了大法师漏泄出来的题目。
我便将这事告知了法师先生;有几个和我相熟的女巫也很不平,一同去诘责男巫托辞检查的无礼,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,发表出来。终于这流言消灭了,男巫却又竭力运动,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。
人族是弱国,联盟里的血精灵破法者这样认为,可能他们和暗夜都是精灵的后代,要是30比60的人口还能翻盘,便不是人族的能力了:也无怪他们疑惑。但我接着便有观看兽族和暗夜战斗的录象了,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,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,自然都是暗夜战胜兽族的情形。但偏有人类夹在里边:给暗夜军做侦探,被兽族捕获,要杀了,围着看的也是一群破法者,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。
“万岁!”破法者们都拍掌欢呼起来。
这种欢呼,是每看一片都有的,但在我,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。——呜呼,无法可想!但在那时那地,我的意见却变化了。
到第二学年的终结,我便去寻法师先生,告诉他我将不参加战斗,并且离开这LOT TEPLE。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,似乎想说话,但竟没有说。
“我想去学洛丹伦历史,先生教给我的学问,也还有用的。”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历史,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,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。
“为战斗而教的魔法之类,怕于历史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。”他叹息说。
将走的前几天,他叫我到他家里去,交给我一部他单英雄升到十级灭了不死的一场战斗录象,名字叫做:“惜别”,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。但我这时却没参加战斗,没有录象;他便叮嘱我将来寄给他,并且时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。
我离开LOST TEMPLE之后,就一直没有参加战斗,最多在剧情战役里客串一下,又因为状况也无聊,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。经过的年月一多,话更无从说起,这样的一直到现在,竟没有寄过一部录象。从他那一面看起来,是一去之后,杳无消息了。
但不知怎地,我总还时时记起他,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,他是最使我感激,给我鼓励的一个。有时我常常想: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,不倦的教诲,小而言之,是为人族,就是希望人族有新的战术;大而言之,是为整个魔兽世界,就是希望新的战术思想传到RN去。他的性格,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,虽然他的真实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。
他所改正的讲义,我曾经订成三厚本,收藏着的,将作为永久的纪念。不幸七年前迁居的时候,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,失去半箱书,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。责成地精运送局去找寻,寂无回信。只有他的那部录象,至今还挂在我寓居的电脑里。每当夜间疲倦,正想偷懒时,仰面在电脑中瞥见他瘦弱的面貌,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,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,而且增加勇气了,于是喝一杯上咖啡,再继续写些亡灵天灾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。 |
|